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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9章 酉日·西朽(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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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深, 甘蘇挨個進了房間,幫孩子們蓋好被子走了出來, 掩上門之前,她又向裏頭望了眼一起睡著的小拾和晏日月。

她嘆口氣,這才將房門關上。

甘蘇看了眼樓下院子,時辰坐在石桌前,懷裏抱著寧叩。

甘蘇淺淺一笑, 下樓來到他身旁坐下, “時辰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你有沒有覺得寧叩好像長大不少, 我記得剛見它時, 它只有那麽點大,還很虛弱。”

時辰低頭瞧著懷裏的寧叩, “嗯, 應該是長大了點。”

寧叩擡起頭, 蹭了蹭時辰的手背, 兩個眼睛看著時辰,時辰微微搖頭, 示意它什麽也不要說, 關於日晷,關於他的身體狀況。

“嗚……”寧叩瞥眼甘蘇, 又蔫蔫耷拉下腦袋,窩進時辰懷裏。

甘蘇看著好笑,“它怎麽了呀?”

“在撒嬌吧。”

甘蘇溫柔地摸摸它腦袋,“寧叩呀, 長大了真好,甘蘇媽媽什麽時候才能看你變回小女孩呢……”

寧叩聽後,乖巧地蹭了蹭甘蘇的手。

時辰覷著甘蘇,“小蘇。”

“嗯?”

“十二時的方牌全部都重新註入了生命。”

甘蘇心底松口氣,“十二時全部歸位了,真好。”

說完這話,她思量了下,又開口:“那申寸和酉日的方牌……”

時辰:“合並成一個了,變成了金色和白色,像極了日與月。”

時辰沈思,如果真如甘蘇說的,十二時歸位,時辰重塑完畢,那自然是再好不過,可他並沒有踏實的感覺。

甘蘇思忖,欲言又止的模樣,“時辰……”

“怎麽了?”時辰瞧出她眼間的惴惴不安。

“我今天看見了……”

“嗯?”

甘蘇肅然:“日月這孩子,在是個未成型的嬰兒時,就已經不在於世了。”

時辰擡頭看向屋子,凝重道:“那她……”

甘蘇頷首:“嗯,她的確是那個未成型的嬰兒,不然我看不到她的過去,但她是怎麽成長至此,我就不得而知了。”

“咳咳——”時辰忽地掩嘴輕咳兩聲,“咳咳——”

甘蘇摸下他的額頭,“感冒了嗎?”

時辰擺擺手,示意無事。

時辰潤潤嗓子,說:“小蘇,這些你都不需要考慮,我們也去休息吧,不早了。”

甘蘇想了想,伸個懶腰點點頭,“嗯。”



翌日,彭越提著大包小包來到了甘蘇家,自然都是王櫻楠讓他帶給甘蘇的。

“哎喲餵,可累死我了,”彭越捶了下腰。

“午倉叔叔,你早呀。”小拾乖巧吃著早飯打招呼。

“早早早。”彭越咧嘴笑。

“咦?”他瞇起眼,數著桌前坐著方孩子,“1,2,3,4……”

彭越視線落在晏日月身上,“怎麽多了個娃?”

晏日月小口扒著碗裏的粥,不敢吭聲。

小拾熱情介紹,“午倉叔叔,她叫日月,是我的好朋友。”

彭越撓撓頭,“哦~”

彭越又看向坐在桌子角落裏的柏葉,“小鬼頭,你幹嘛坐得離他們那麽遠啊?”

柏葉掃了眼晏日月,沒吭聲。

彭越手叉腰,“柏葉,我是長輩,我跟你說話呢。”

柏葉這才放下手裏的筷子,走到彭越面前,向他勾勾手指,示意他彎腰,彭越照做。

柏葉貓著耳朵,輕聲對彭越說:“午倉叔叔,我不喜歡那個女孩子。”

彭越奇了怪了,這晏日月長得也挺可愛的,咋柏葉就不喜歡她呢。

彭越蹲下,也貓著耳朵問他:“為什麽不喜歡她呀?”

柏葉抿抿嘴:“因為我不能帶她過往生路……”

“柏葉,你跟午倉說什麽呢?”時辰倚在廚房門前,看著他們二人。

柏葉搖搖頭,又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吃早飯。

彭越卻因為柏葉的話陷入了沈思,不能帶她過往生路,這是什麽個意思啊?這人活著當然不能帶她過往生路啦,可柏葉怕成這樣,好像有別的意思……

彭越“嘶”一聲,沒想明白。

時辰慢慢悠悠走向彭越,上下打量他兩眼之後問:“你最近沒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吧?”

彭越扯扯嘴角:“我好著呢,媳婦兒天天變著花樣給我做吃的。”

時辰揚了揚嘴角:“勝任午倉之位,能完全自由控制力量之後,你就能隨意吃食物了,開心嗎?”

彭越樂滋滋:“廢話,能不開心麽,你試試每天就喝水的滋味。”

彭越貼近時辰,悄聲問:“那西瓜頭小女孩怎麽來的?你們這兒又不是托兒所,怎麽一天比一天多一個孩子。”

時辰淡冷道:“她是申寸和酉日的孩子,現在共擔了申寸和酉日兩時。”

“哦,”彭越點點頭,隨後懵了:“啊??!!!”

彭越摸不著頭腦:“不是,我也就一會兒功夫沒來你跟前亂晃,怎麽就出了這麽多事。”

時辰困惑:“你一點都沒有察覺到嗎?”

彭越:“你指什麽?”

“逆轉時辰,兩辰消亡,隨後嫁接力量到了這個孩子身上。”

這信息量太大,彭越一下沒轉過彎來,“啥?你說啥?你又逆轉時辰了?你不要命啦!”

時辰沈默,不對勁。

他應該從昨天起就該懷疑了,逆轉時辰這麽大的動靜,午倉和其他幾個時卻從來沒有來過問這件事。

時辰:“你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嗎?”

彭越可給急得拍大腿:“沒有啊,一點沒感覺到啊。”

“真的?”

“真的,比真金還真吶。你之前不是讓我好好看著我的兩辰,你去處理和尚的事情嘛,和尚的事情處理完了?”

“嗯。”

時辰閉眼,為了確認,從子白開始,他將昨天那些不在場的“時”全部問了一遍,大家的回答都是同一個——沒有,沒有察覺到日晷有任何的動靜。

彭越:“有事兒的話,頂多就是你昨天突然喊我了一聲,問我在不在。”

時辰蹙眉,那是為了救甘蘇確定有誰能脫離時間的掌控,“那之後呢?”

“就沒有啦,我當時還納悶呢,你怎麽突然喊我。”

時辰臉色變得十分難看,把彭越嚇了一跳,“面癱,怎麽了?出什麽事了?”

“彭越,你剛才說的是真的?”甘蘇不知何時站在了時辰身後,把剛才的談話全聽了進去。

彭越點頭,“千真萬確!”

時辰回頭,對上甘蘇的視線,這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,難道都是假的嗎?

時辰和甘蘇又看向小心翼翼吃飯的晏日月,可是這個孩子是真的呀,她活著,有血有肉。

晏日月吃完碗裏的最後一口飯,跳下了凳子,向甘蘇走來。

時辰幾人的視線全部看著這個孩子,晏日月拉起甘蘇的手。

甘蘇蹲下看她,“怎麽啦?”

“姨姨,我爹爹怎麽啦……”晏日月膽怯地問出。

甘蘇欲言又止:“你爹爹他去了很遠的地方……”

晏日月嘀咕:“爹爹是死了嗎?”

甘蘇詫異,這個孩子能清晰明白死的含義嗎。

晏日月嘟著嘴,松開了甘蘇的手,蹲下拿起根樹枝在地上畫著圈圈,“日月以後就是沒有爹爹……也沒有娘親的孩子了……”

甘蘇仰頭看眼時辰,時辰默然,雖然他有些同情,但他並不會哄小孩。

甘蘇垂眸,看著晏日月在地上畫的圓圈,一圈又一圈,動作很慢,圓卻畫的異常圓滿。

逐漸,地上這個圓,與腦海裏的閃現出的畫面開始重合。

又是月亮和太陽,金色與銀色重疊成圓盤,熠熠生輝,時間流有條不紊。

耳畔又響起了兩個聲音。

“奶奶,我是誰呀?”又是甘蘇之前聽見的那個小孩的聲音。

“你就是你。”

“那我的爸爸媽媽嗎?”

老人的聲音溫和:“怎麽啦?”

“為什麽其他小朋友都有爸爸媽媽,而我卻沒有呢……”

“你有啊,”老人娓娓道。

小孩欣喜:“那他們是誰呀?”

“哈哈哈……”老人低聲笑了下,只是說:“下回再告訴你吧……”

甘蘇想要再細細聽和看的時候,卻被金色和皎潔銀白色的圓給震開,清醒了。

她向後一倒,一屁股坐在了地上,“啊……”

時辰伸手,甘蘇將手搭過去,被他從地上拉了起來,“又看見了?”

甘蘇頷首,隨後又搖頭,“看見是看見了……”

看見了太陽和月亮,聽見的是同一個小孩與不同人的對話,她只能聽出小孩很茫然。

甘蘇低頭,晏日月不知何時跑開了,只剩下畫在地上的兩個相交的圓,“這是日月畫的嗎?”

“嗯,你發呆之後,她便跑開了。”

甘蘇微微皺眉覷向坐回小拾身旁的晏日月,她兩次聽見的聲音都和這孩子有關嗎?

可是孩童的聲音變幻太大,她無法確認。

除此之外,那兩個年邁的老人聲,又是誰?

時辰打量著甘蘇的愁容,“怎麽了?”

甘蘇擡眸看他,“時辰,等我再弄清楚一點,我再告訴你,我現在自己也有點困惑,看到和聽到的東西太少了,不知道是什麽。”

“好。”時辰餘光卻落在膽怯拘謹的晏日月身上。

時辰扭頭看向彭越,沖他使了個眼色,彭越心領神會,比了個手勢,示意回別墅等他。

“甘蘇,我有事,先走啦,拜拜。”

“好的,下次帶楠楠來玩。”

彭越又回頭跟小拾說:“小拾呀,下次叔叔帶個小哥哥來玩,好不好呀?”

小拾點點頭:“好呀好呀。”

甘蘇轉身回廚房:“紅薯湯好了,我去盛出來。”

時辰走向石桌,坐在空位上,視線從小拾,醜金,柏葉,落在晏日月身上。

“日月。”

晏日月看他,稚嫩答:“嗯。”

“叔叔問你,你一直跟你爹爹住在廟裏嗎?”

晏日月轉溜著小眼睛,“嗯。”

“你爹爹對你如何?好不好?”

晏日月抿個小嘴:“爹爹會兇……但貓貓不會……爹爹更喜歡貓貓……不喜歡日月……”

時辰無言,安慰似的摸摸她的腦袋。

晏日月看著時辰,好半天才放下防備,鼓足勇氣說:“叔叔,我想爺爺,奶奶,阿姨,伯伯,哥哥,姐姐了……”

時辰不解:“什麽?”

這孩子除了申寸和酉日,哪裏還有其他親人。

“哐當——”甘蘇立在廚房門口,打翻了手裏的碗,人木訥呆楞著。

甘蘇眼前混沌,耳畔傳來聲音——

“阿姨,我最近好像可以動了耶!”

“嗯,乖孩子。”

聲音隨之切換,

“伯伯,我好像能睜開眼睛啦!”

“嗯,再過不久你就能出去玩了。”

聲音又再度變更,

“哥哥,你說明天我就能出去了嗎?”

“嗯,開心嗎?”

“開心呀!”

聲音又被另一個聲音覆蓋,

“姐姐,今天你要送我去哪兒呀?”

“你的家人身旁。”

“家人?”

“嗯,你的爹爹。”

“哈……哈……”甘蘇瞪大眼,扶著門邊喘粗氣,她吃力擡起眼皮看著晏日月。

時辰瞬移到她身旁,關切:“還好嗎?怎麽了?”

甘蘇握住時辰的手臂,“時辰,日月這孩子她是被送往申寸身邊的,她一開始和別人生活在一起。”

“和誰?”

甘蘇回憶:“爺爺……奶奶……阿姨……伯伯……哥哥……姐姐……很多人……跟很多人一起……”

時辰訝異,甘蘇說的,跟剛才日月說的如出一轍,他又回到晏日月身旁,“日月,你剛才說的那些人是誰?他們叫什麽名字?”

晏日月被時辰這副樣子嚇到,害怕地縮起來,她搖頭。

“日月,你好好想想。”

晏日月搖頭:“叔叔,我不知道呀……就是爺爺奶奶……”

時辰目色黯然,晏日月眼淚在眼眶打轉。

“咳咳——”時辰忽地掩嘴輕咳兩聲,松開晏日月,“沒事了,日月,你和小拾去玩吧。”

晏日月趕緊跑開。

甘蘇拿著笤帚掃著地上的碎片,心不在焉。

時辰又捂嘴咳嗽兩聲,從甘蘇手裏拿過工具,幫她打掃起來,弄幹凈後,他說:“我回趟別墅,你照顧孩子。”

“好的。”甘蘇點頭。

時辰沖她淺淺一笑,便匿了身影。



彭越在別墅的星空墻等了時辰老半天,他聽見走廊裏的動靜,嘮叨說:“我快等得花兒都謝了,你才來。”

“咳咳——”

聽見咳嗽聲,彭越回過頭去看,時辰捂著嘴,咳得額頭冒虛汗。

彭越去扶他,嚴肅道:“你怎麽了?”

時辰坐到凳子上,寧叩從走廊裏叼了個藥瓶跑進來,在時辰腳邊坐下,時辰彎腰去拿,擰開蓋子倒了幾粒藥就往嘴裏送,就著手邊杯子裏的冷水草草吞咽下去。

寧叩又化為縹緲的人形,著急說:“時辰爸爸,你還好嗎?”

彭越驚訝:“又能變成小孩了。”

彭越擺個手,“寧叩先不管,時辰你是怎麽回事?我知道你從四年前那之後身體一直不好,但也沒不好到這個地步吧。”

時辰擡眸:“午倉,我要跟你說一件事。”

“你說。”

時辰攤開手掌,壽時鐘再度在他手裏出現,比先前更加破爛不堪,時亮時暗。

時辰:“我的時間要到了。”

彭越怒了,“胡說什麽,什麽你的時間要到了!”

“午倉,我現在的力量,已經不能夠好好支撐日晷了。”

“你不支撐,那誰支撐,別忘了,你跟日晷是一條繩上的,沒道理你身體差日晷卻越來越好,除非——”

彭越的話戛然而止,他看向寧叩,又看向時辰。

寧叩不吭聲,時辰頷首,“沒錯,日晷現在已經在慢慢依附小拾的力量了,你看寧叩,因為新生力量的註入,已經能幻化成人形了。”

彭越沈默,“你什麽意思……”

時辰淡然道:“你明白的,小拾還小,所以……”

彭越對上他視線。

“之後一切,若我無法教述,小拾就拜托你了,午倉。”

午倉二字,念得沈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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